在我游历过的名山大川中，太行山并不算太高，在全国也不太有名，然而却有人说，太行山是中国的脊梁，纵贯山西南北八百里，“江山相雄不相让”，还被地质学家誉为“世界地质形成的博物馆”，更有人云：欲识太行真面目，须到南端古泽州。

(资料图)

古泽州指现在的山西省晋城市全境，位于太行山的最南端，我有幸出生于高平城西南方向的一个村子，村庄不大，据《五代史略》记载，村南直至泽州县巴公镇以北的方圆几十里之内，是五代十国时期“高平之战”的主要战场。

高平？若是未曾听闻，上百度一搜，才知名头不小。高平四面群山环绕、中部低平，自古通达泽潞的自然条件，成为兵家争夺之地。廉颇屯兵大粮山、秦帅秣马空仓岭，上演古人在历史长河中的两军对峙，既有战国时期长平之战、古光狼城等古代遗迹佐证，也有发鸠山下尧封丹朱、精卫填海、神农播种羊头山等系列上古神话相传。

历史上挥之不去的行人搭箭鼓角争鸣、车马萧萧刀光剑影，使得高平的山水较晋城的其他县区有了悲壮的色彩。丹河是高平的母亲河，又名泫水、丹水、源泽水等，名字承载了太多的变迁和传说：一说为秦坑赵卒四十万，河水被血染红；二说为尧长子丹朱叛乱，尧亲率大军平叛，处死其于封地丹朱岭，水出丹林，故名。丹河流经之地，平坦而肥沃，衍生出米山、面山、香油河的丰饶地名，更有令人魂牵梦萦却欲罢不能的各式独特传统小吃，其中以高平烧豆腐最具特色，高平烧豆腐源于当地百姓对秦将白起的愤恨，把白豆腐当“白起肉”，火烧水煮而食之，表达高平人与生俱来的粗犷朴实和爱恨分明的豪放。

到高平的街巷遛一遛，听闻行人说起话来语调自带铿锵节奏，为人行事着实让人难以分清其言语到底是幽默，还是倨傲或者张扬。我曾与西安的一位地学博士争辩秦岭不如太行山高，现在想起来真是年少轻狂，当时还是有位老师的回答更高明，他言：理解我对太行山的感情比别人深厚些。

上世纪90年代，我随父母从高平县举家搬迁至晋城市，当时盛传：晋城是“太行山上的明珠”，皆因水系。穿过晋城市区的河流有两条，它们一路逶迤，让城市凝聚了更加闪耀的魂魄。《凤台县志·山川》记载，白水河发源于伊侯山，小东河发源于白马寺山。我喜欢把穿城而过的白水河和小东河比作古西亚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俗称一致，都叫“两河”，孕育了一方水土的城市繁华与文明。在地理方位上也一样，从不同的方向流经一处，呈“Y”字型交汇，然后一路奔腾向前，注入更广阔的河流。“云蒸雨气千峰暗，树带溪声五月凉。”是明代大臣于谦饱览太行山雄姿后，咏诗《夏日过太行》，对晋城山水最生动的写照。

白水河的源头伊侯山，有“中国第一相山”之称，取之商朝名相伊尹之名，伊尹与晋城有何特殊的联系，只剩下坊间传闻，已无确凿的考证，但白水河从源头至汇入丹河，后又注入黄河，沿途蜿蜒曲折却波澜不惊，只有不慕繁华的平和简远，却能给人以宁静的回味。

小东河之源白马寺山麓下的书院村，被北宋时的晋城县令程颢选址修建了“明道书院”，又称“晋院”。程颢在晋城播下一粒教育的种子，这里也被后人尊为“中国理学发源地”，开五代十国历经战乱以来，晋城无人登科及第之先河，改变了当时习武弃文的社会风气，推崇文化教育的深远影响远达山西全境。“北方文雄”、金元时期“文坛盟主”元好问就是最有影响力的受益者。他不远千里，从今天的忻州出发，来晋城求学，他的老师是金代学者郝天挺，乃程颢嫡传弟子郝从义的子孙。元好问的弟子郝经，即郝天挺的孙子，又被忽必烈尊为“一代帝师”“元代名儒”。郝氏家族在陵川县尊儒重教，于县学授业，在金元时期创下“武氏一门三状元一进士”的辉煌，还影响了后世大批文人学者的诞生。午亭山村的陈廷敬作为康熙帝的老师，又因主编《康熙字典》而名垂青史；长河边上的民国教育家郭象升，号称“山西第一才子”，一生秉承了中国文人的品行与傲骨；沁河流域的现代人民艺术家赵树理，开创的文学“山药蛋”派，在新中国文学史上极具影响力。

在市区人民广场附近的南大街走一走，左右环之，街道两旁皆是民国至解放初期的建筑，二层楼居多，偶有突兀的三层小楼也仅是面阔两至五间，修复改造后的老城区韵味十足，青砖小瓦花格窗透着质朴，商业气息中夹带着休闲。据说，这多半条街在解放前都归当地的爱国志士马骏所有，其祖上是明代回族将领，后因经商，落户晋城城区。马骏早年留学英国，曾致力于国民政府的文教事业发展，是全国众多双一流高校优秀生源基地——晋城一中的创始人。他在抗日战争中恪守民族气节，被日军摧残致死，章士钊曾称赞他为东方的“拿破仑”。南大街有几条胡同都封闭着，我没有找到马骏烈士的故居所在，有点悻悻然，从网上翻到两张，倚在道路一侧的梧桐树下细细地品读那段屈辱往事而带来的悲愤乐章，一度意难平。

在晋城山川绝美的底色中流连，大大小小的山峦叠置、奇峰形态各异，如珍珠般散落在南太行山的各个角落。泽州县的珏山以“双峰吐月”的自然奇观素有“晋魏河山第一奇”的美誉，又被称为“小华山”“小武当”；阳城县的蟒河全长10公里的地面钙化景观享有“黄土高原小桂林”的雅称；沁水县的历山保存着华北地区仅有的一片原始森林，被比作“中国的奥地利”“山西的神农架”；陵川县的王莽岭则当仁不让被称为“太行至尊”，登境内闻名遐迩的棋子山，传说是商末贵族箕子的隐居地，一座山岭奇特的地质构造被考证是世界的围棋发源地，消息一经问世，令世人惊叹不已。探访附近的马武山、刘秀城，感受每座山神秘而古老的磅礴气势，惊叹南太行雄伟峥嵘的神奇，从山顶残存的筑寨遗迹中，王莽追刘秀、大将马武招兵立寨的历史情节仿佛就在眼前，灵秀险峻的自然风光里，代代相传的历史人物和脍炙人口的故事，珠联璧合相得益彰，造就了晋城盆地人才辈出、钟灵毓秀的千年辉煌。真可谓：群山一抹黛影长，碧水顾盼星月暗。

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而晋城这座山中的城，她“诚实守信”的城市精神可温润你性格里的偏执；“开放包容”的城市特质还会滋养你的秉性。远山如黛，水色含烟，沁香千载。山不在高，我亦无名，读山、读水、读晋城，我是南太行的读山人，读岁月不居，读山高水长，即使千遍，也不厌倦。

来源：山西晚报

原标题：读山、读水、读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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